原创 桑树青青 经济学江湖事 2024-01-22 12:01 发表于北京
编者按：费尔普斯教授曾经是北京工商大学的荣誉教授。
在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那一讲中，我们介绍到经济学模型已经发展到了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也就是DSGE模型，DSGE方法的发展逐渐带来又一波浪潮，学者们对DSGE模型进行了两个重要的修正，一是用垄断竞争和刚性价格假设替代完全竞争和价格弹性假设，二是回归到货币这一经济活动的重要方面。很多经济学家在这一方向上提出各种不同的模型，这类研究逐渐出现爆炸式增长，逐渐形成了新凯恩斯主义这样的标签。
古典经济学和凯恩斯主义之间的分解一直是，货币变动是否影响实际产出和就业，起初是新古典综合派占据上风，认为货币变动会影响利率从而影响投资和消费，进而影响产出和就业。到了弗里德曼和卢卡斯，古典主义者再次占据上风，事实上，新凯恩斯主义模型就是对新古典模型的最新回击。新凯恩斯主义者继承了新古典宏观经济学设定完善的DSGE方法，可以说，新古典宏观和新凯恩斯主义都是DSGE方法下不同的研究思路。
一、新凯恩斯主义形成的理论背景
凯恩斯主义经历了新古典综合派和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的发展也存在很大区别，我们可以看看下面的图：
从这个图中我们可以看到，新凯恩斯主义和大萧条之后发展出来的原凯恩斯主义存在本质的不同，因此我们不能将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看做是对原有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继承，而更应该看作是和自由主义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更接近的经济学研究。因此，我们可以把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兴起看作是新古典综合派的衰落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存在的缺陷，带来了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发展。
"新古典综合派"出现衰落，其原因可以归结为三个:
(1) 在新自由主义的挑战下难以坚持凯恩斯原则：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宏观模型中完全不体现消费者的效用最大化和生产者的利润最大化，因此而缺乏坚实的微观经济学基础，没有微观基础的宏观分析必然脱离真实的个体；另外，IS—LM模型和菲利普斯曲线在理论上不能解释滞胀原因，政策主张不能解决现实中的滞胀问题。这一点前面我们也有说明。
(2) 重视需求的理论忽视了供给问题，尤其是劳动生产率问题。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体系坚持需求管理，而完全没有对供给的研究，这不适用于现实经济，根据美国学者的实证分析，生产率低下是美国经济在70—80年代经济增长乏力的重要原因。
(3) 鼓励消费，反对“过度储蓄”的主张受到普遍怀疑。这也是造成欧美国家的消费主义和极低的储蓄率，投资来源于储蓄，极低的储蓄造成投资较少，带来经济增长乏力。
可以这样说，弗里德曼、卢卡斯等人纷纷从反对新古典综合派到建立自己的自由市场经济理论模型和观点，在这样的形式下，一些仍然相信干预有效的学者们，抛弃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分析方法，借鉴了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理性预期假说和分析模型，提出了完全不同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新方法，但仍然得到干预有效的结论。（这里有删除的文字）
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是，被其借鉴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也存在理论缺陷：比如，1、工资和价格完全弹性假设非现实，由此导致市场出清假设是不真实的。即每一个市场均处于或趋于需求与供给均衡的状态，因为经济中的需求和供给函数是理性最大化的厂商和个人跨时期最优决策的结果；2、理性预期假设是不真实的，即经济当事人会充分利用他所能获得的信息来形成对未来结果的预期。但实践研究发现，人们经常是非理性的，即使是很有经验的经济学家。所以新凯恩斯主义发展出了非理性预期、近似理性预期等假说；3、许多理论和现实不符。货币的经济周期模型以工资和价格错觉解释经济波动，但用于解释大萧条则显得过于单薄。政策无效论也得不到实践支持，实践证明自由放任也不能保证经济正常运转。
正是在新古典综合派倒下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也不完美的背景下，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作为对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回击，站在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肩膀上逐渐发展起来。
二、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基本假设
(1)工资和价格粘性，即工资和价格调整缓慢，在需求增加时，工资和价格会慢慢调整到均衡状态，而不是新古典宏观经济学说的价格和工资能立即调整到新的均衡的完全弹性状态，也就是说市场出清需要时间。
(2)不完全假设。主要假设市场不完全竞争，垄断竞争和寡头存在，需求曲线向右下方倾斜，需求变化时，厂商首先调整的是产量，继而才是价格。这点比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价格完全弹性更贴切现实。
（3）经济当事人最大化原则。这是对古典经济学的继承，由此来构建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所有宏观模型都从个体最大化原则开始构建，而不是过去那种看不到个体的宏观模型，2006年，费尔普斯就因为其构建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的贡献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而所有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者和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者几乎都可以从费尔普斯的理论贡献中得到灵感和启发，由此可以看到微观宏观融于一体的重要性。
（4）对理性预期假设的修正。新凯恩斯主义的假设在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理性预期的基础上，根据工资价格粘性的实际情况而构建，包括短期的适应性预期，长期的近似理性预期，而不使用完全理性预期的假设。
三、新凯恩斯主义学派的政策主张
在新古典综合派那里，货币具有产出和就业效果，到弗里德曼则认为，货币发行应按照单一规则来发行，这一观点只有寥寥几个中央银行接受，到卢卡斯则更进一步，回归新古典经济学的二分法，认为货币对实际产出和就业不存在任何影响。随着研究的深入，新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也在价格粘性基础上得到货币政策才应该是宏观经济学的研究核心。比如，泰勒提出，美国长期经济增长的速度为2%，那么通胀率也应设置为2，当通胀率高于目标，或者产出缺口为正的时候，应当提高联邦基金利率，比如说，当通胀率和实际GDP增长率都达到目标时，联邦基金利率应该为4%，即实际利率为2%=联邦基金利率4%-通胀率2%。
在伍德福德、泰勒等人的发展下，新凯恩斯主义模型核心原创性体现在重新设定了总需求方程的最有条件、推导出一个新的菲利普斯曲线和修正了泰勒规则方程，刻画了中央银行的最优货币政策规则，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最终发展出动态的IS-LM模型。
新凯恩斯主义者的模型中，首先货币冲击并非来自中央银行通常的行为，而是来自于中央银行为了应对经济非货币层面变动而采取的政策行为，然后实证检验内生变量对这些货币政策冲击的作用。
我们仍然看上面的图表，新凯恩斯主义者的创新在于垄断竞争和价格粘性以及对中央银行角色的关注，他们接纳了实际经济周期模型，继而接纳了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放弃了对市场出清结果的论证，尤其是放弃了非自愿失业的概念，他们不再支持新古典综合的观点，也放弃了完全竞争和价格弹性的分析框架，抛弃了古典二分法，
新凯恩斯主义的政策表达不同于新古典综合，新古典综合是经济衰退就使用扩张政策，经济繁荣就使用紧缩政策，政府可根据经济情况斟酌使用，政策力度大小也可以配合，从而实现对经济的调整，甚至可以实现微调。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表达更为委婉，比如，没有紧缩政策，通货膨胀会更加严重;没有扩张政策，失业会更加严重。这种方法容易为西方崇尚自由的人们所接受。总体来说，新凯恩斯主义者并未提出特别有建设意义的政策主张，加之新古典综合派的萨缪尔森在其再版18次的《经济学》教材中不断吸纳经济学的新发展，这导致新古典综合派实际上一直占据主流经济学的教学舞台，而学界对政府的政策建议也是在自由市场经济和政府干预经济之间摇摆和混合。2008年出现了金融危机，无论是新古典宏观还是新凯恩斯主义都被搁置一旁，包括美国在内的大多数国家仍然采用了新古典综合派的干预政策，而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仍然是纸上的数学模型或实验室里模拟冲击结果的校准试验，尚未在俗世中大展身手。
在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之后，学界又在DSGE模型的基础上做了新的研究和发展，这些已经超出课程内容，这里不再累述。
好，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